清末，足球运动刚进入广州，岭南学堂学生与河南（珠江南岸）小学学生进行足球比赛。

　　取道孙子兵法 

　　自创卧射绝技 

　　咱们上一期讲了80年前亚洲球王李惠堂年少时“爱球成痴”的故事，这一期，咱就聊一聊他二十多年足球生涯里的精彩往事。80多年前，他领着中国足球队创造了至今无人能够逾越的传奇，直至今日，坊间还有很多神乎其神的李氏传说。有人说他一共进球两千多个，有人说他射门的一瞬间，球速能达300多公里／小时，相当于现在的高铁；有人说，他有一次在越南踢球，一记卧射，球横空飞起，瞬间砸死了一个进场闹事的无赖…… 

　　这些故事的真实性无从求证。李惠堂在自传里并无统计一共进了多少球，但不无自豪地提到，他曾在一场足球赛中连灌对方十多个球，在中国足球史上空前绝后；他没提自己射门的速度，但对自创的李氏卧射技术津津乐道，他进的球，十有六七是卧射的。卧射不但可以避免被人冲撞，而且还可以使足部伸长几寸，以他的功力，这几寸会大大增加进球的概率；另外，敌方门将乍一见他倒地，会本能地大吃一惊，注意力分散，就算只有一两秒的工夫，也是进球的绝佳机会。对李惠堂来说，研习卧射绝技，就如同金庸小说里的令狐冲在思过崖上苦练独孤剑法一样，全神贯注，招招用心，直至炉火纯青、无招胜有招的境界。外行见他在球场上“摔跤”，还嘲笑他体力不支，难抗强敌，不料眨眼的工夫，球就进了对方的球门。渐渐地，李氏卧射绝技威名远扬，他踢出的球快如闪电，比赛时居然闹出了球从一个方向射入，对方守门员本能地往另外一个地方逃窜，避免被球砸中的笑话；而对方门将把球抱住后，连人带球一起被“踢”进球门的故事，更是时有发生。 

　　那么，问题来了，李惠堂是如何“研发”出卧射这一独门绝技的呢？如果你穿越时空去问他，他或许会对你淡淡一笑，说脑子是个好东西，踢球不光用腿，更要用脑，而要让脑子好用，就必须多读书。如果他心情好，没准还会跟你背一段：“兵法诡道也，故能而示之不能，用之而示之不用，强示弱，勇示怯，治示乱，实示虚，智示愚，众示寡，进示退，取示舍，远示近，利而诱之，乱而取之，佚而劳之，强而避之，出其不意，攻其不备，诚能如是，未有不胜操左券也。”你听得都快晕了，都说球星“四肢发达”，怎么这位球王满口之乎者也？正晕着呢，只听他再来一句：“足球之戏，波谲云诡，五花八门，苟徒墨守成法，不知随机应变，鲜有能奏大功者。”你就彻底跪了，令狐冲练成独孤九剑，是因为在思过崖巧遇剑宗高手风清扬，算是机缘巧合；这位球王练成卧射绝技，靠的是研读孙子兵法，拜孙膑为师，这更需独具慧眼。看来，球王推崇的“踢球不忘读书”，真不是说着玩的，可惜你读书少，听得云山雾罩。正这么想着呢，没准李惠堂又会拍拍你的肩膀说：“兄弟，读书少，不只踢球不行，做什么都不行啊。”行了，啥都别说了，还是穿越回来好好读书吧。 

　　熟读诸子百家 

　　成为球场骑士 

　　话说李惠堂毕业于香港皇仁书院，儿时爱球成痴，也从没逃过一次学；成年后，他赛球再忙，还是手不释卷，读的也绝不只孙子兵法这一种，而是诸子百家，无所不读。如果说他从孙子兵法里学到的是出奇制胜的战术，那么从孔孟经典里学到的则是更高的“道”，换言之，就是如何做人。正是这些典籍，把他炼成了一个连对手都称道的球场骑士。 

　　球王写得一手好文章 

　　20世纪二三十年代，李惠堂领着中国足球队横扫亚洲，同时远征澳大利亚、德国与英国，所到之处无不赢得热烈欢呼，一场独进十多个球更如神话一般，以至于“看戏要看梅兰芳，看球要看李惠堂”的说法在坊间不胫而走，许许多多球迷为之倾倒，精明的电影商人甚至剪辑了他踢球的镜头，加到电影里，一博球迷尤其是女球迷的欢心。 

　　有意思的是，对这些辉煌往事，李惠堂在自传里很少提及，他甚至没数一数自己到底拿了几次冠军，洋溢在笔头的，只有快乐。他说，他曾在种种不同天气下赛球，仰光西贡的倾盆大雨，天津的飞沙走石，印度的灼灼烈日，澳大利亚的大冰雹，都无法阻挡他踢球的热情，而英国深秋的阳光以及平软可爱的草场，更让他喜不自胜；至于是输了还是赢了，你在他的自传里并不能找到太多信息，因为他拜诸子百家为师，深谙“胜不骄，败不馁，不凌弱，不畏强，心地如光风霁月，度量如海阔天空，理智如水银泻地，品格如泰山北斗”，才是踢球的最高境界。在赛场上当然要与队员精诚合作，既用脑子又用腿，拼力去赢得胜利，这是球赛的应有之义，否则哪里还有快乐而言？但回顾往事的时候，还不停唠叨“想当年兄弟我如何如何”，境界就低了点。至于为了赢球出尽损招，或者跟裁判胡搅蛮缠，更让人看不起，李惠堂在《球圃菜根集》里直接将“乘隙寻衅，恣肆胡为，偶一得志，辄沾沾自喜”的人直斥为球场败类，说他们“可笑又可怜”，也许会一时得逞，但绝不会真有作为。对了，《球圃菜根集》的名字，就来自于明初儒家宝训《菜根谭》，它里边集合了正心修身、养心育德的诸多警世格言。 

　　球艺高超自谦雕虫小技 

　　如果穿越时空与李惠堂促膝长谈，你不会听到他炫耀战绩，只会感受到他的谦和，明明是领着中国队横扫亚洲，还曾远征英伦，与英国最强的球队同场竞技，并以精湛的球技赢得了对手的尊重，他却说自己所会的只是雕虫小技，足球之学渺无涯岸；明明是商家占了他的便宜，把他的名字、照片乃至球衣的号码贴在烟盒、酒瓶和体育用品的包装盒上，他不但没有怒气冲天，反而呵呵一笑，说是足球给他带来了名声；明明是他几乎包揽了进球，却说没有队友扶助，他不过是废人一个……这些话，如果换一个人说出来，我们或许会觉得他虚伪得要命，但对一个在20多年的足球生涯里少有犯规，明明被人踢断了腿，还淡淡一笑，放过对手的球王；对一个在远征澳大利亚的旅途中，与队友在船上苦学异邦礼仪，从而以谦谦君子之风使对手心服口服的球王，你在欣赏他精湛球技的同时，不得不佩服他的教养与气度，明白他说球场是“勇毅果决的养成所，是心理智慧的实验室，是寻师访友的好去处，是立品进德的陶冶炉”，绝对是肺腑之言。如果不认真读书，又怎会有这样的见识呢？所以，我还是要把1942年李惠堂在梅县民教馆五华学会所做的演讲中的一段话送给大家：“一个人有高深的学识，而无健全的精神去利用他的智慧；或是徒有健全的体魄，而无优良的学识去利用他的魄力，两者都是不行的。”故而一定要“体育不忘读书，读书不忘体育”，才能成就一番事业。 

　　（注：本文参考了李惠堂所著《球圃菜根集》《回首二十年》等文章。）

　　文/记者 王月华　图/fotoe 

　　（来源：《广州日报》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