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个别开生面的会,只请了年满60岁的政协委员参加。陈毅和彭真两位副主席例外,他们是“候补老人”。我也只有到今年才敢召开这个会,因为今年刚过60岁。陈毅同志喜欢用《秋江》里的一句台词,说过了60岁又是一个新花甲。老道理新解,很好。
这几天我参加了政协分组会,见大家精神很饱满,在新中国大家都获得了新生。现在60岁以上的委员有383人,占全体委员的l/3还多。老年人占的比例很大也证明我国人民民主统一战线扩大了。老年人得到了新生是可喜的事。但也要辩证地看问题。按照自然规律,人满了60岁,今后的日子总是比中青年人少一点了。有些人不服老,我就是其中的一个,但有时熬夜多了就会出点小毛病。陈叔老①也不服老,最近得了流行性感冒以后,才说服老了。老年人不能和充满生命力的年轻人比,但要做到人老精神不老。据说过去中国人的平均寿命不超过40岁。现在人民群众的物质生活条件改善了,医疗卫生条件也比旧社会好得多,大家精神愉快,长寿的人也越来越多。希望大家在新社会多活几年,多做些事,即使多看几年也是好的。
在分组会上听了几位老先生的发言,很有感触,觉得有必要和大家谈谈工作安排的问题,希望过了60岁的委员都能把自己的知识和经验留下来,作为对社会的贡献。这是从已故的程砚秋同志那里得到的启示。程砚秋同志的艺术修养很高,解放后在政治上和作风上也有很大进步,但总还是有点孤僻。在旧社会,他是孤身奋斗出来的,养成了洁身自好的习气,不大收徒弟,因此他的唱腔也就流传不广。解放以后,我曾劝他收徒弟。今年纪念他逝世一周年时,算了一下,他的徒弟不过十几个。程派唱腔又难学,徒弟们还没有学得好,他就去世了,录下来的唱片也不多。
从这个问题联想到,凡有一技之长的老年人,总是多给社会留下一些东西好。
在座的委员有两种情况。一种是有具体工作岗位的,担任着科学、医药、工程、教育等方面的工作。这部分同志很忙,有的连写东西的时间也没有。老舍同志有一次在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上“将”了我一“军”,要求给他安排一些时间搞业务。对这部分同志要加以照顾,不要弄得太紧张。高龄的委员精力集中使用,工作的年头可以更长一些。到各地视察既是政协委员的权利,也是他们的义务,但是要量力而行,有的可以不去,也可以就近视察。这次张文白②先生提出在北京附近视察,我们就赞成。以后,可以把老年人组织在一起视察,少看多休息,不能和年轻人一样 对待。另一种是年老体弱没有具体工作岗位的,但他们都有一定的知识和经验。过 去这方面的工作组织得不好,没有能使他们的力量发挥出来。许多人在历史、科技、 文化、艺术或其他方面是有研究的,如果自己不能动笔,可以带徒弟写点东西。
我们都是过60岁的人了,至少是戊戌年出生的。戊戌以来是中国社会变动极大 的时期,有关这个时期的历史资料要从各方面记载下来。在座的都经历过四个朝代: 清朝、北洋军阀政府、国民党政府和新中国。新中国成立以前的史料很值得收集。 时间过得很快,开国至今已经10年了,如果不抓紧,有些史料就收集不到了。五四 运动距今才40年,那时候的事情现在的青年们已经不大了解了,对甲午战争、戊戌 变法的情况他们就更不熟悉了。现在当然首先要研究现实问题,反映新的情况,但 对过去的东西也需要研究,新的东西总是从旧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。过去编的府志、县志,保留了许多有用的史料。收集旧社会的典型事迹也很有价值,如近百年来有代表性的人物、家庭和家族的情况就值得研究,看看他们是如何产生、发展和衰亡的。那些典型人物,他们所代表的那个社会虽然灭亡了,有的本人也死亡了,但事 迹可以作为史料记载下来。我国大小凉山有过半奴隶制,现在已经进行了民主改革。西藏是农奴制,再过几年也要改 革的。有些东西不赶快记载下来就会消失。从最落后的到最先进的都要记载下来。要勇于暴露旧的东西,五四时代就提倡叛逆精神。 一个人的转变不是偶然的。我如果有时间,也愿意写点东西暴露自己的封建家庭。 对袁世凯我不熟悉,谁要写蒋介石的历史,我还可以供给一些资料,两次国共合作我和他来往不少。暴露旧的东西,使后人知道老根子,这样就不会割断历史。人们都赞扬我国的古代文化,其中就包括很丰富的历史记载,不仅有正史,还有野史、 笔记等。汉文在这方面起了很大的作用。我们要把自己所掌握的历史遗产贡献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