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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史建言
吴定宇的两部“陈寅恪传”
张求会

  2017年7月22日,因心肌梗塞,“中国现代文学研究著名专家、著名陈寅恪研究专家、《中山大学学报》原主编、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吴定宇先生不幸在广州家中猝然离世,享年74岁”。在吴教授遗体告别仪式上,悬挂着其弟子共同拟写的一副挽联:“仁者德永驻历川东至岭南康园守望平生终无憾,学人魂长存研文学通文化杏坛弦歌半世亦悠然。”(贺蓓《守望学术,躬行道义———中山大学吴定宇教授猝然辞世》,载《南方都市报》2017年7月28日A13版)这副挽联,嵌入了吴定宇的两部“陈寅恪传”——— 《学人魂———陈寅恪传》(以下简称“《学人魂》”)和《守望:陈寅恪往事》(以下简称“《守望》”),足见它们在吴氏一生功业中的地位。

 《守望:陈寅恪往事》,吴定宇著,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年11月版,79 .00元。

  《学人魂》1996年8月由上海文艺出版社推出,“颇受好评”,后来“还被评为1996年度上海文艺、文化、音乐出版社十大优秀图书”。(《守望》,第500页)从2003年开始,得益于受命编撰中大新校史之便利,吴教授“可以查阅和使用学校档案馆、图书馆任何文献材料与珍稀图书”,因而“又收集了不少有关陈先生的第一手材料”。(同前,第500页)加上前前后后“学习、钻研陈氏著作七八遍”(同前,第467页)的沉潜和积淀,最终在2014年11月催生出《守望》这本新的陈寅恪传记,并随即“获评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年度好书”(《守望学术,躬行道义——— 中山大学吴定宇教授猝然辞世》)。

  平心而论,出自同一作者之手、前后相隔18年的两本陈氏传记,确实难以同日而语:前者尽管有海内外“多篇书评”都“给予了肯定的评价”(《守望》,第500页),依然只能称为跨界研究者的一部习作;后者则不然,就总体而言,称得上近年比较出色的一部陈寅恪传记。

  《学人魂》出版不久,我就买了,第一时间看了。除了错别字太多之外,印象较深的还有两点:一是披露了以陈寅恪在海外写信劝父亲剪辫子为代表的一些新材料(第20页);二是不止一次地把旧体诗中的阴历记日误解为阳历记日(如第26页将陈三立诗题中的光绪三十年甲辰“十月二十七日”理解为“这年秋天”)。

  1997年的我,未届而立,求名心切,迫不及待地挑出《学人魂》的百余处毛病,寄给上海的《文汇读书周报》。最终见报的,大概只有几厘米见方的“豆腐块”,编辑留了个尾巴———“以下作者指出若干处错误,此略”(受赠的样报久已散失,大意如此)。1999年11月27日至29日,中山大学举行“纪念陈寅恪教授国际学术研讨会”,吴老师和我都与会了。27日或者28日傍晚,代表们准备在岭南堂前搭车去番禺的“白宫”出席晚宴,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去,吴老师主动走过来,自我介绍后,说上海的编辑把那篇稿子转给他了,感谢感谢云云。这是我和吴教授的唯一一次交往,此后再没有联系,不过,当时的尴尬和对编辑的不解,现在还记得很清晰。

  既然编辑把批评稿转寄给了作者,我想当然地以为后出的《守望》肯定会改正那些错误。可是,仔细看了吴教授的第二本“陈寅恪传”,才发现有些改了(《学人魂》第26页将甲辰“十月二十七日”误解为“这年秋天”,《守望》第36页已改为“到了初冬”),有些照旧(《学人魂》第28页将一场冬雨臆想为“秋雨霏霏”最具代表性,《守望》第39页沿袭了这一错误)。值得欣慰的是,《守望》的体量(字数)是《学人魂》的接近三倍,新见史料的数量远远不止《学人魂》的三倍,文字硬伤的比例远远比《学人魂》低得多。

  二

  我之所以说《守望》称得上近年比较出色的一部陈寅恪传记,最有力的证据在于:吴教授充分利用编撰中大新校史的独特优势,发掘、完善了不少有关陈寅恪的第一手材料;与之相应,《守望》以此为基础,在观点提炼、文字表述上也大大超越了《学人魂》。

  比如,揭秘陈寅恪与中大某些民主人士关系紧张,虽非吴教授开先例,但以《守望》最为集中、详尽。“某客家籍”人士率先上呈报告,批判陈寅恪,应当是《守望》首次正式披露。(详《守望》第318-320页)尤有进者,吴教授在增补旧著的过程中及时吸收、借鉴了不少最新的研究成果,调校了《学人魂》的某些未尽准确的观点(可将《守望》第321页第3段与《学人魂》第221页第2段相对照),从陈寅恪与民主人士关系紧张这一新视角出发,对《论〈再生缘〉》出版风波作了十分有益的补证(陆键东、徐庆全、宗亮、陈书良、胡文辉等研究者对此各有论述,此略)。仅此一点,足可证明《守望》绝非拾人牙慧之作。

  再比如,1959年6月28日唐筼曾代笔给中大校方写过一封信,陆键东最早利用这份材料,节选的内容却十分有限(详《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》,生活·读书·新知三联书店1995年版,第440-441页),陆氏在修订旧作时仅改动了其中的一个错字和一处标点(详《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(修订本)》,2013年版,第419页)。《学人魂》起初也没有完全公布此信,而是采取了隐括的方法(详第220-221页);《守望》则最大限度地公布了这份文献(详第343-344页),又对来龙去脉言之颇详。

  将吴教授18年前后的文字对照而读,不难发现:细节越来越丰富,事实越来越清晰,论调也越来越平允,《守望》确实较《学人魂》前进了不止一大步。以下两处,可能给读者留下了较为深刻的印象:其一,历史系某“老革命”与陈寅恪之矛盾(《学人魂》第211-216页,《守望》第337-347页);其二,某副校长与陈寅恪之冲突(《学人魂》第210页,《守望》第292-293页)。当年,在对待该副校长的态度上,最受陈寅恪器重的刘节、梁方仲,却能做到不以陈寅恪之是非为是非,不以陈寅恪之好恶为好恶,《守望》至少在不少方面传承了这一风骨,展现出良好的史家风范:客观、完整地还原历史场景,审慎、准确地评判历史人物。

  三

  我之所以对《守望》有所保留地称誉,固然有苛责贤长之意,更大的原因在于全书的匿名、错名现象令人担忧。

  揆情度势,政治斗争一旦由最高层蔓延至全社会,被时代洪流裹挟的各色人等难免留下不堪回首之言行,后来者如何书写这类历史,一直都是悬而不决的难题。换言之,在当事人的名誉权、隐私权与学者的研究权、公众的知情权之间,平衡能否实现?底线怎样划定?尺度如何把握?解决这些难题,过程仍然漫长,也许永远无解。仅就吴著(《学人魂》偶见被匿名者,《守望》可谓变本加厉)而论,某些做法(我称之为“选择性隐匿”)已值得商榷,某些现象更值得警惕。窃以为,如欲为往生者讳、为健在者讳、为尊长者讳,或可一概隐没名姓,但不宜标准各异;如欲将个体行为之偏差归咎于特定环境之高压,也应该抱持同样的了解之同情,而不宜厚此薄彼。

  限于篇幅,以下只对《守望》的典型性错名现象稍作指摘:

  1.“光绪二十六年(庚子)六月二十六日,先严千总公(名闳炯)率兵弁从巡抚松涛驰往西山‘崝庐’宣太后密旨,赐陈宝箴自尽。”(第9页)

  此错承袭《学人魂》(第4页)而来。“松涛”,实为“松寿”之误。这段文字,最早见于宗九奇《陈三立传略》(《江西文史资料选辑》1982年第3辑,第119页),其后又见于宗九奇《陈宝箴之死的真象》(《文史资料选辑》第八十七辑,文史资料出版社1983年版,第223页)。宗氏第二文之标题,被《守望》误引为“陈宝箴之死的真相”(第9页)。

  2 .“军机大臣瞿子玖之子瞿蜕之。”(第21页,“瞿蜕之”或“蜕之”另见于309、312、313、314、315、456等页)

  “瞿子玖”,即清末重臣瞿鸿禨。瞿氏季子名宣颖,字兑之,号蜕园。

  3 .“宋末元初的史学家马端海撰写的记述历代典章制度的鸿篇巨制《文献通考》。”(第24页)

  此错也是因袭《学人魂》(第11页)而来。“马端海”,只能是“马端临”之误。

  4 .“寅恪的母亲俞明诗亦出身于书香门第,其父俞文葆著有诗集《神雪馆诗》传世。”(第26-27页)

  据陈三立为亡妻所撰《继妻俞淑人墓志铭》,俞明诗“著《神雪馆诗》若干卷”,“旧说神雪者,列仙琴名,淑人好琴,因取此”。(李开军校点《散原精舍诗文集(增订本)》,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,第1024页)

  5 .“陈三立的文朋诗友沈曾植、范当世、樊增祥、陈宝琛、吴汝伦、夏曾佑、陈衍、文廷式、易顺鼎、曾广钧、俞明震等。”(第33页)

  “吴汝伦”,应为“吴汝纶”之误。《学人魂》此句原作:“陈三立的文朋诗友沈曾植、范当世、樊增祥、陈宝琛、吴汝纶、夏曾佑、陈衍、梁启超等硕儒名士。”(第21页)至少“吴汝纶”正确无误。

  6 .“史学家牟润荪就持这种论调。”(第70页)

  “牟润荪”,应作“牟润孙”。牟氏在《守望》中共出现18处,仅4处正确,余者皆错成“牟润荪”。

  7 .“阅卷工作的季节性很强,不阅卷时,他住在上海父母亲家中养病和读书,有不少时间到海藏楼聆听父执沈曾植的教诲。”(第112页)“散原是陈三立的字号,海藏是沈曾植的字号。”(第310页)

  实则“海藏楼”为郑孝胥的室名“海日楼”才是沈曾植的室名。

  8 .“继任这一职务的叶企荪(1898-1977),亦非等闲之辈。”(第197页)

  叶鸿眷,字企孙。1913年夏,十五岁的叶氏以其字“企孙”为名,再次考入清华学校中等科,其后遂以字行。(叶铭汉、戴念祖、李艳平编《叶企孙文存》,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,第668、670页)《守望》全书除2处无误外,其余10处均错成“叶企荪”。

  9 .“他在昆明停留的几天,汤用彤、叶企孙、冯友兰、朱自清、俞大綑、毛子水、雷海宗、姚从吾、张奚若、向达、陈岱荪、闻一多、曾昭伦等许多老朋友、老同事,和吴晗、钟道铭、丁则良等留在西南联大任教的学生,都纷纷前来探望、问候、畅谈。”(第214页)

  《学人魂》原作:

  他的许多故交和学生,如张奚若、汤用彤、叶企荪、冯友兰、向达、陈岱孙、曾昭伦、俞大綑、姚从吾、毛子水、雷海宗等老友老同事,和吴晗、汪篯、钟道铭、丁则良等学生都纷纷前来探望、问候、畅谈。(第147页)

  “陈岱荪”,应作“陈岱孙”。“俞大綑”,应作“俞大絪”,陈寅恪之表妹;“曾昭伦”,应作“曾昭抡”,俞大絪之夫婿。

  10 .“詹安泰、王起、董每堪三位教授与之唱和的诗词,展现出中山大学在反右运动之前一派祥和的景象,至今在康乐园还传为美谈。”(第299页)

  “董每堪”,即中大中文系教授、著名戏曲家董每戡。董教授在《守望》中共出现6处,处处皆误,莫名其妙。往上追溯,原来《学人魂》(第205、206页)业已连续出错。

  吴定宇于1979年考取中山大学中文系现代文学专业研究生,师从吴宏聪教授,1982年毕业后留校执教。恰在此期间,董每戡从流放地长沙回到广州中大中文系,走完了人生最后一段历程———1979年5月4日至1980年2月13日。(详陆键东著《历史的忧伤:董每戡的最后二十四年(1956-1980)》,香港中和出版有限公司2017年版,第517-535页)以常情常理推测,作为学生、后辈的吴定宇,不至于对董每戡陌生到连名字都会写错的地步。身为中大中文系知名教授,生前身后居然等不来一次正确书写,地下有灵,董每戡情何以堪?

  11.“关心陈氏的友人,还有与章士钊同龄的叶恭绰(1881-1958)。……据考证,叶氏19岁时是光绪二十六年庚子(1900)。这一年春天叶氏的内弟孙浥英,与陈寅恪的堂妹、陈三畏之女陈倚庄喜结连理,于是叶家与陈家就成为姻亲。”(第311页)

  “孙浥英”,似为“孙挹英”之讹;陈倚庄,实系“陈绮庄”之误。据陈小从(陈寅恪之侄女)回忆,陈绮庄为陈三畏(陈三立之弟)之“次女”,家中人呼为“二姑”,“适无锡孙挹英”。(陈小从著《图说义宁陈氏》,山东画报出版社2004年版,第6页)

  “君子之过也,如日月之食焉:过也,人皆见之;更也,人皆仰之。”(《论语·子张篇》)往者已矣,生者犹存,缅怀和纪念的方式绝非只有颂赞一种途径,为先行者拂去白玉之瑕原本也是后来者的责任所在。

  ◎张求会,广东行政学院教授,著有《陈寅恪丛考》等。

  (来源:《南方都市报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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